洛淩回到宴席沒多久，就見外頭有下人驚慌地跑進來，沖到永王妃身邊低語了幾句。永王妃身子踉蹌，兩眼一翻，居然暈了過去。

這下眾人都慌亂起來了。

洛淩這個大夫被人召喚，到了近前，永王妃的侍女可不敢讓洛淩治療永王妃，都阻攔著，一直等到了安親王府的大夫來。大夫讓人掐了永王妃的人中，又用了鼻煙壺，永王妃就清醒了過來。

“王妃這是怎麽了？”有人關心地問道。

永王妃死死咬緊了牙關，沒吭聲。

洛淩知道這應該是時之境安排的事情事發了。叔叔大婚之日，和侄女睡到了一塊兒，這可是大醜聞了。

永王妃被人攙扶著站了起來。

“王爺呢？沒將王爺叫來嗎？”那關心永王妃的婦人又問了一句。

永王妃身子搖晃，差點兒又要栽倒。

能當官夫人的，不說都是人精吧，至少都有點腦子。

那婦人反應極快，閉上了嘴巴，眼中光芒閃爍不定。周圍人漸漸也感受到了這異樣的氣氛，不再七嘴八舌地關心永王妃了。

洛淩詫異。這事情還和永王有關？難道……

突然有一誥命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，伸手拽起自家閨女，就要往外走。

永王妃看到了，心頭咯噔一下，下意識地喊了一句：“嫂嫂。”

那是永王妃娘家的嫂子，隨永王妃的兄長調任進入京城，和永王妃多有來往。此刻，那誥命轉頭看了眼永王妃，眼神冰冷又厭惡，拖著自己女兒，二話不說就繼續走了。那模樣，讓很多人都好奇起來，看向永王妃的目光也變得微妙。

永王妃心頭火燒一樣，手足無措。

“明大夫可在？”有一侍女不合時宜地出聲詢問。

永王妃憤怒起來，“你叫什麽叫！”

侍女嚇了一跳，卻是委屈得很，“奴婢來找明大夫。是寧遠侯世子托奴婢來問的。世子爺喝得有些多，不太舒服，叫明大夫準備回去了。”

這親昵的話，讓一群已婚婦女聽得面紅耳赤。

永王妃卻是兩眼冒火，“寧遠侯世子讓你來問？”

“奴婢是趙尚書家的，方才我家小姐正好碰到坐回廊上的世子，世子才叫奴婢進來問問。奴婢就是來傳話的，我家小姐還在外頭等著呢。”這侍女不卑不亢，行了個禮，轉身就走了。

永王妃怒吼道：“站住！”

“王妃要有什麽話，不如對我家小姐說吧。奴婢這就將她叫進來。”侍女挺直了腰桿，又行了一禮，這就走出去了。

趙尚書是吏部尚書，六部之首，比起相國的位置也不遑多讓。趙家則是大族，歷經三姓王朝，現有在朝為官者二十七人，另有大儒兩人，門生弟子無數。趙家作為一個家族，勢力已經發展到頂天了，如果他們不想當皇帝，那安安分分當個忠臣就行了，黨爭、奪嫡，都不會去參與。趙家如此做派，也讓他們從上到下都十分硬氣，不怵任何權貴。

永王妃出自江南大族世家，但比起趙家還是明顯不如，被一個趙家的下人頂撞，一口氣憋得差點兒上不來。

趙家的小姐很快就到了。尚書夫人因病未來，她媳婦在家中侍疾，趙家派來參加喜宴的是趙家第三代的一對兄妹。這位趙小姐英姿颯爽，一點兒都不像是文臣家小姐，一進來就禮數周到，給永王妃道了歉，又讓自己侍女賠不是，末了卻是問道：“明大夫不在這兒嗎？”

永王妃剛順了的氣又險些嗆死自己。

“哦，我在呢。這就去了。”洛淩若無其事地說道。

趙小姐對洛淩友善地笑了笑。

洛淩沒管永王妃，出了門，就見時之境果然倚在門廊上，臉上是微醺之色，也不知他怎麽弄出來的。

時之境看到她就笑了，眉眼彎彎，還蹣跚著走到她面前，伸手就輕輕摟住她的腰，低頭蹭了蹭她的腦袋。

洛淩滿頭黑線，推了時之境一把，推開了，但時之境馬上又湊了上來。

“呵呵。”跟著出來的趙小姐掩嘴輕笑。

洛淩很尷尬，只能繼續推著時之境，用手臂隔開兩人距離。

“明大夫不必介意，我是很羨慕你們這樣的。”趙小姐輕聲說道，語氣中的羨慕沒有作假。

洛淩微微出神。

明秋的人生中有和趙家的交集，她給趙家的老太君看過病，老年病，沒藥醫，頂多用點手段舒緩病痛。當時這位趙小姐就在旁邊陪著，對明秋很親近，和蔚思賢一樣，喜歡明秋的明媚自信。可不久後，兩人的關系就淡了。趙小姐疏遠了明秋，因為她看透了明秋自信背後的自私和心狠。趙家和蔚思賢也不親近，蔚思賢登基前後，趙家都是那副忠君的態度，也無所謂君王位置上坐的是什麽人。這位趙小姐，蔚思賢是有心封她一個貴妃之位，想要拉攏趙家的，卻被趙家斷然拒絕，沒多久，趙尚書就致仕了，趙小姐嫁了個寒門進士，隨夫君到任上，夫唱婦隨，倒也是舉案齊眉，恩愛非常，一輩子平淡幸福。

洛淩看著趙小姐，忽然就想到了“書香門第”這個詞。趙家那樣的才能算是書香門第，趙小姐這樣的才能稱得上是大家閨秀，不去蠅營狗茍，不去陰謀算計，坦蕩蕩地過一輩子。但在此之前，趙家是不是也靠著那些蠅營狗茍、陰謀算計才得到了今天成為書香門第、培養大家閨秀的從容呢？歷經三姓王朝，可不是光靠本事就能做到的，在趙家的歷史上，有不少含糊其辭，或者說難以記錄的內容。

“回家吧？”時之境在洛淩耳邊咕噥。

洛淩瞟了眼這個裝醉的人，伸手在他穴道上一掐。她不會點穴，但懂人體穴位。

時之境站直了身體，眨巴眼睛，好像清醒了一些。

真能裝。洛淩心中嘀咕。

趙小姐又笑了笑，福身行禮，告辭離開。

時之境拉著洛淩出了安親王府，上了馬車。

洛淩迫不及待地問道：“你做了什麽？”

時之境賣關子：“你待會兒就知道了。”

馬車進了一處小巷子停下，外頭一片靜謐，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。

時之境閉目養神，洛淩只好百無聊賴地等著，也沒等多久，時之境敲了敲馬車壁，馬車在城中轉了一圈，停在了安親王府的後墻。

喜宴已經結束，安親王府內很安靜。

時之境跳下馬車，拉著洛淩翻墻，穿行在王府中，勾住洛淩的腰，輕輕一躍，上了房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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